IBM究竟是一家怎样的公司

每次被问到这样的“简单”问题，我都很纠结：

这家公司，从创始至今已经积累了几十万种技术（2015年蝉联专利排行榜23年之久，仅2015年专利数7355项），开发了上万种产品（从银行的交易系统，到航空的管理系统，从提供给政府、医院、大学的软件，到给开发者使用的API平台，从帮助NASA描绘宇宙诞生之初的大数据分析系统，到机器人的大脑IBM Watson）。前些年，IBM有四大业务范畴：硬件、软件、咨询、服务……2013年转型之后，提出五类业务范围CAMSS：云计算、大数据分析、移动、社交、安全等方面的企业级解决方案；今年IBM提出，这是一家认知解决方案＋云平台的公司。

“确实，很难用一句两句讲清楚IBM……但是，作为加入IBM不到两年的新人，我对IBM有自己的解读。

一、从CTR到IBM（1911年6月16日——二战后）

IBM创始时叫CTR；创始人查尔斯·弗林特(Charles Flint)是一位华尔街金融家，擅长收购和整合。

他先整合了一批专门制造记录工作时间时钟的公司，那个时代的工厂员工上下班都要在时钟上打卡，以记录工作时长。他又整合了一批做“食品加工和度量”设备的公司，比如秤肉用的磅秤、绞肉机、咖啡研磨机、奶酪的称重和切割机。

最后查尔斯·弗林特收购了一家制表机公司，那时都制表计算，是非常前沿的技术，最开始用于人口统计。在每张卡片上打孔，记录人口特征：性别、职业、年龄、婚姻状况，机器识别在这一栏有没有孔来读取信息，大大缩短政府进行人口统计的时间，帮助罗斯福政府建立美国第一个全国社会的保险体系。制表机出售到加拿大、澳大利亚、丹麦、俄罗斯。之后公司发现，统计的对象不只可以是人，还可以是产品、货车、保险客户，打孔可以是用来记录产品的特征、货车路线。

1911年，他意识到这些公司的核心业务是有一致性的，就是“搜集、量化、分析信息”，这个定位一直延续到今天。他将三类公司合并为CTR（Computing－Tabulating－Recording Company）。其中制表机，很快就成为公司最具发展潜力、销售额最大的业务。

1914年，查尔斯·弗林特雇用了一位直接经理人老沃森（Thomas Watson）。老沃森将公司重点转移到制表机上，并且将CTR变成了一家全球公司。1924年CTR更名为IBM（International Business Machines Company）。

“IBM创始时期的历史，很能够说明IBM的两种特质：业务的多元化；技术商业化的能力。

1   业务多元化：

合作伙伴、客户、媒体、大众，甚至IBMer，总在抱怨，IBM的业务和产品为什么那么复杂。这是公司的基因，从创始的那一天起，IBM就没简单过，在收购、并购、整合、剥离中度过105年。但对于加入IBM的员工来说，业务的多元化，有一个最大的好处，就是职业路径选择的多样性。在IBM里转岗、内部招聘、轮岗，都是非常普遍的现象。你可以换业务线，可以换产品线，可以换工作类型，而这个时代最热门的就是T型人才，横向的知识跨度，纵向的专业能力——IBM一直是培养T型人才的热土，在IT行业有西点军校之称。最重要的是，你可以和各行各业的世界顶级人才一起工作。

2   技术商业化的能力：

在IBM早期，就能迅速把人口统计学的制表计算技术，迅速扩展到零售业的产品分类、物流的货车运输、保险等行业。把技术迅速市场化、商业化，是一门学问，而IBM特别擅长这一点。

商业化，需要从硬件到软件的整合能力，系统和应用的开发能力，需要行业专家丰富的经验，思考在什么样的商业场景能够满足客户的哪种需求。这甚至要求，研发人员在开发阶段，就具有市场眼光、有商业意识。这就是为什么IBM Watson在2011年赢得了电视智力竞赛冠军之后，就退出了“赛场”，不再与人类竞技的原因。技术需要迅速商业化，而不是一直拿来当噱头。而且商业世界的应用，远比规则固定的竞技比赛复杂得多。相信很多同学最终会加入IBM的研发部门，在全世界最顶级的技术中心工作，潜心研发；但如果，你同时也感兴趣商业世界，我可以告诉你，IBM的CRL和CDL都是非常接近客户和商业世界的。

二、“蓝色巨人”：小Watson时代（1950-1960年代）

这个历史时期，IBM逐渐走向了辉煌，占领了美国70%的计算机市场（大型机），美国媒体戏称计算机市场是“IBM和七个小矮人”。

在这个时期，IBM推出了三代大型机（IBM701－709电子管计算机；IBM7090之后时晶体管计算机；IBM system/360指令集兼容的大型机）。

更加广为人知的是，小沃森（Thomas Watson Jr.）有过两次豪赌。

第一次的豪赌，为了配合美国空军半自动地面防空工程计划(SAGE)，IBM设计了“国防计算机”，就是后来的IBM701。拿到SAGE计划的单子之后，IBM彻底放弃了自己业务领域——制表机，走向了全新的业务领域：电子管逻辑电路、磁芯存储器和磁带处理机。IBM701的技术顾问是冯诺伊曼，“原子弹之父”奥本海默为第一台IBM701揭幕，IBM701在当时被称为“对人类极端智慧的贡献”。然而IBM的投入是巨大的，设计和制造“样机”就花了300万美元，整个计划的费用大概是1200万美元。1954年，推出了中型商业电脑IBM650，以优越的性能和便宜的价格，销售了上千台，也否定了老沃森的预言：全世界只需要5台计算机。

第二次豪赌，就是1965年上市的著名的System/360，史上第一个指令集可兼容的计算机。毫不夸张的说，System/360的核心技术奠定了当今数据库、个人计算机、因特网和电子商务的基础。人类登上月球的阿波罗十一号就是5部system/360执行的。最初的银行ATM系统以及航空业在线票务系统，都有赖于system/360。当年，System/360点研发费用50亿美元，相当于现在400亿美元，是美国研制第一颗原子弹的“曼哈顿工程”的2.5倍。

“在这段历史里，我们能看到IBM的两种特质和文化：

1   在新技术研发上，不惜任何代价的豪赌性格

这个时代，IBM发明了“超级存储装置”，也就是硬盘；推出了世界上第一个高级计算机语言，Fortran；把计算机从电子管时代带入晶体管时代。从那时开始，可以毫不夸张的说，IBM的历史，就是IT的历史。

迄今为止你仍然经常看到这样的新闻：IBM投资30亿在IoT领域，投资50亿在Watson Healthcare，投资15亿购买天气公司等等。IBM每年在研发上的投入是50-60亿美元。

IBM在全球建立了12个研究院，其中1个在中国。IBM有三千多名科学家，10万名开发工程师。正是因为这样的投入，IBM涌现出6个诺贝尔奖得主，6个图灵奖得主，19位美国科学院院士，69位美国工程院院士，拿到10个美国国家技术奖和5个美国国家科学奖。有了一只“富可敌国”的人才军团，IBM才能一代又一代地做出举世瞩目的创新。

尤其是在基础科研领域，创新门槛高、创新难度大，但是一旦实现突破，往往能够给行业带来质变。在基础科研的投资上，IBM有长远的眼光，持之以恒的坚持，对于失败的宽容精神。IBM 的研究大到可以帮助行业的变革、大型主机、高性能计算机，小到微电脑、纳米技术——假如你觉得纳米还不够小，你可以研究原子级的存储技术，甚至量子级的计算技术。在这些领域，IBM都有一大批突破性的、革命性的成果。

2   “蓝色巨人”（Big Blue）的特殊文化

IBM有蓝色巨人的称号，是因为过去的IBM销售人员，一律着深蓝色的西装，以代表公司形象。（但今年公司的着装要求改了，可以穿牛仔裤、T恤衫上班。）

“蓝色巨人”的背后是，小沃森建立的一种IBM特有的混合文化：“独立的思想者与热情的销售人员，能良好融合”（independent thinkers and impassionated sellers）。这在今天的IT产业仍然是很罕见。IT行业有销售和营销主导的公司，比如苹果公司；也有研发和理念主导的公司，比如谷歌。但是能把二者整合得最好的公司，迄今为止，仍然是IBM。

IBM重视重视研发和销售结合的文化，不会“顾此失彼”，让某类员工觉得，我是“二等公民”、做幕后工作的。

三、谁说大象不能跳舞（1980-1990年代）

1970年代初小型机崛起，DEC成为小型机霸主。1970年代末，以苹果公司为代表的“车库”公司，短短几年内就把微型电脑演成了大气候。

1980年4月，IBM召开了一次高层秘密会议，设立了代号“国际象棋”(Chess)的秘密项目，开始研发IBM个人电脑。（Personal Computer这个词就是来自IBM）

1981年，IBM PC横空出世，同时宣布把技术文件全部公开，放弃独自制造硬件、软件，使得全世界各地的电子厂商争相转产PC机。

到80年代末，PC技术和系统开放，让兼容机厂商占领了55％的全球市场。个人电脑和工作站的功能越来越强大，使得大型主机需求剧减，IBM逐渐步入危机，股价从30、40美元一路跌到6美元。在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IBM只有死路一条，然而，“谁说大象不能跳舞”？

IBM一代传奇的职业经理人，郭士纳不破不立，做了两件事情，挽救IBM于危亡：

一个破，IBM从硬件制造的定位，转向提供IT服务，重视当时并不大的咨询业务（最终，他在任的最后一年2002年收购了普华永道的咨询部门）。从硬件到服务的转变，在很大程度上，促进了IT产业的变革，IBM之后很多硬件厂商HP、DELL、Oracle都进行了同样的转型，业内公司纷纷学会了一句话：“我们是XXX解决方案的提供商”。

一个立，1995年，提出了互联网和商业世界的结合，将会带来一场革命——电子商务（e－Business）。

“从这个时期的历史，我们能看出IBM的两种文化特质：兼容、开放；技术和商业的前瞻能力。

1   开放和兼容

有人曾分析1992年的危机，是IBM选择开放PC技术造成的：“开放，像一柄锋利的‘双刃剑’，把IBM PC送上了成功的巅峰，同时也让大量的PC模仿者出现，抢占了55%的市场份额”。或许如此，但这就是IBM的基因“开放和兼容”的利弊两面性。

今天仍然如此，在中国，IBM开放了POWER芯片的设计、制造，硬件、软件、操作系统和上层应用，因为IBM认为：开源，不应该只是软件，开源的理念应该延伸到硬件、系统、芯片。去年，POWER8上市，它是为大数据而特殊研发的产品，花了3年时间、投入24亿美元，明年上市的将是POWER9，则是为认知计算时代重金打造的产品。

IBM主张生态系统的开放性，绝非一句空谈。在105年的历史里，IBM经历过各类技术公司不择手段地圈地、割据的“小聪明”，也深知“为了维护现有蛋糕，阻碍技术进步”的把戏，从来都是徒劳无益。

2   技术引领者和商业的前瞻者

业内有一句话，不仅要看IBM在做什么，更要听IBM在说什么。因为IBM是IT行业公认的思想引领者。

IBM提出电子商务概念的时候，绝大多数人不明所以。但并不影响电子商务的思想，引领了各行业与互联网的融合，推动了互联网环境下商业模式的大变革。正是电子商务的提出，成就了一批批如eBay、亚马逊、阿里巴巴等一批电子商务企业。

eBay在1995年9月成立，当时还不是电子商务网站，而是Pez糖果盒、芭比娃娃搜集者的拍卖网站。亚马逊成立于1995年，最初的定位是网络书店，2004年之后才有了综合网购商城的定位。阿里巴巴成立于1999年。所以，电子商务的提出，提早了5—10年。

前瞻性，是技术和商业世界的深刻认知的结果。对前沿技术、对商业趋势的思考，在IBM是一种最朴素的文化。在IBM你需要一直学习、一直思考，很少有员工来了工作了2、3年之后，觉得“被榨干”、“我什么都懂了”。恰恰相反，休年假10天，再回到工作岗位，你会发现IBM又发了一个新报告、提出一个新理念。IBM内部有全世界最大的线上学习平台——Think Academy，参加的人数和更新的速度，远超过著名MOOC平台，比如Coursera、可汗学院。每周更新5-10堂课，最新的课程是“区块链”。

四、从智慧地球到“认知科技＋云平台”（2008—至今）

2002年郭士纳功成身退之后，IBM经历两次变革转型。一次是从智慧地球到CAMSS，另外一次正在进行中，从CAMSS跨越到“认知解决方案＋云平台”。

在中国，人们会把这一阶段的IBM称为“后PC”时代：2004年，IBM将PC业务剥离，出售给联想公司。

“这个时期的IBM，也可以看出两种特质：

1   抹平经济周期的能力

2008年11月，IBM在提出智慧地球的品牌战略时，雷曼兄弟刚刚在2个月前宣布破产。智慧地球就像一根救命稻草，准确的把握了物联网、云计算、大数据、移动的科技发展脉络，为 IT 产业的发展指出了新的方向。由此带动了几个产业链，比如智慧城市、智慧医疗、智慧能源、智慧交通，林林总总。

在美国金融危机中各公司股票一路下跌，只有IBM的股价逆势上涨。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：1995－2000年互联网泡沫时，是IBM发展再次达到鼎盛的时期；1930年代全球经济危机，IBM的制表机开始走向国际化；甚至连二战和战后，IBM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。有媒体说：“IBM是唯一一家能够抹平经济周期的公司”。

IBM之所以能够抹平经济周期，是因为一直在转型、一直在创新，尤其是在经济上行、还站在风口的时候。郭士纳曾说：“本行业一个最重要的事情，是每隔10年左右，你就有机会重新划分竞争领地。”

今天，IBM 正处于一场新的转型当中。

2   致力于解决“当地的”难题

2013年之后，IBM在华的战略做出了重大的调整，从过去的“为中国制造、在中国制造”，调整为“与中国同创”。“与中国同创”，就是跟中国的政府和企业一起创新，促进中国成为创新的第一现场，为了解决中国或每个地区特殊的难题而走到市场一线。

比如IBM的“科技合作计划”，致力于把IBM先进的服务器芯片技术引入中国，这是中国的国家战略，解决在IT产业最核心的芯片制造上的缺失。“科技合作计划”开放了基础架构，全套的设计工具、指令集以及源代码，在此基础上，中国的企业可以根据中国的需求，重新设计加密的，以确保自主、安全和可控，帮助中国建成一个完整的以高性能芯片技术为核心的服务器产业链，这对于中国发展安全可控的信息产业，打破服务器芯片一家独大的垄断局面，意义是非常重大的。这一项目得到了国家以及部委的高度重视。

再比如，绿色地平线计划，为了解决雾霾问题，IBM 在2014年7月推出了为期10年的绿色地平线计划，利用IBM领先的IT技术和全球的研发资源，解决在能源及环境转型领域的一些关键难题，包括大气污染防治、可再生能源高效利用和企业节能减排。其中第一站就是与北京市相关单位合作并共同研发，利用IBM在认知计算、大数据分析以及物联网技术的优势，分析空气监测站和气象卫星传送的实时数据流，凭借自学习能力和超级计算处理能力，可以帮助雾霾预报的时间从过去的24个小时提前到72个小时，精度从过去的10公里乘10公里提高到1公里乘1公里，达到街道级别，实现对北京地区的污染物来源和分布状况的实时监测。同时可以根据风向，及周边的污染排放企业情况, 为管理者提供可执行的减排建议。

2016年8月，IBM宣布Watson Healthcare在华的合作伙伴项目，在21家医院中推广使用IBM Watson肿瘤解决方案，帮助解决“医疗资源配置不均衡、优质医疗资源短缺、医患关系紧张”等问题，真正实现“普惠医疗、分级诊疗”。利用Watson所具备的理解、推理和学习的能力，对丰富的病例和医疗数据以及相关专业的海量文献进行分析推理，有望大大提高中国医生进行循证癌症诊断的效率，为更多病人提供个性化的治疗方案。

总结：

IBM大中华区已经32岁了，比IBM更早来华的外企只有两家。IBM中国，伴随了中国32年的金融体制改革，助力1999年的电信行业拆分和变革。有人说，今天IBM受到了挑战；纵观105年的历史，IBM何时不被挑战？

又逢毕业季，IBM欢迎喜欢挑战、学习、创新的同学加入。